牛春兰讲述5年创业史（下）

南木说：

一下车，看到牛春兰拄着拐杖，内心一颤，后来她说，摔着腿好几年了，一直没时间做手术，我的眼泪快流下来了，

正好10年没见，上次见，她刚刚创业，一大早就到办公室找我，我问她怎么这么早，她说，三点就出来送馒头，刚送完就过来了。

那年，她58岁，刚刚创办了春兰，做馒头，也刚刚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大约20年前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万隆的总经理，曾创出济南大名鼎鼎的全客隆、蔬冷雪糕，以及被称为济南超市鼻祖的万隆超市。

年，万隆超市一夜坍塌，她跌入了常人难以面对的低谷。

10年前那次见面，她显现出来的激情让我意外又敬佩。

又经过了10年，她的春兰馒头已经初具规模，每天生产8万个馒头，卖到济南几乎所有超市。而她，吃住在厂里，24小时待命，每天只能睡2个小时的踏实觉。

她还在畅谈她的计划，完全看不出，她已经68岁。

这一次，她相对完整地讲述了自己68年的人生和5年的创业史。问牛春兰要照片时，她回家找照片，发现很多照片已经找不到了，家人告诉她，当年，怕她看到老照片伤心，把很多和工作相关的照片撕掉了！

口述

牛春兰

记录

南木

来源

南木商业故事

7、全客隆大馒头

全客隆大馒头，曾在济南很有名，一度需要排队购买，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它的出现和蔬冷雪糕有关系，而且有偶然的因素，当然也和我很小的时候就帮对门的老太太蒸馒头有一定的关系。

雪糕只能干半年，我们招的很多工人都是外地人，剩下的半年，不能让人闲着，我们就做了速冻水饺、元宵等食品，也是货真价实，卖得相当不错。

此外，还有水产批发等业务，也有几十个员工，都是从外地招来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干的又是出力的活，特别能吃，食堂从外面买的馒头，他们吃五六个都吃不饱，而且饿得快。

不能让人吃不饱啊？

我们的后勤主任主意挺多，跟我说，不行我们就自己做馒头，揉得结实点，这样大家能吃饱，也顶饿。

马鞍山路一家单位食堂的馒头很好吃，于是，我们就派人到那里学习，还问人家要了老面。食堂的人不够用，每天就派管理上的人去帮忙揉馒头。这样，员工们不仅吃饱了，还都觉得馒头特别好吃。

这时候大约是年。

有时候馒头揉多了，大家就说，不能浪费了，对面就是全客隆超市（就是后来的万隆超市，后面我再讲万隆超市的事），把馒头拿到超市去卖，6毛钱一个。大家把馒头从路北抬到路南的时候，路过的老百姓闻到了香味，就说，这馒头太香了，好久没闻到这样的馒头香味了。

那时候，我们的馒头不用就菜就能吃一个，“凉着吃，香满口；热着吃，满口香”。

每次馒头一拿到超市，很快就卖完，逐渐地还排起了队。

我孩子中午放学也来公司吃饭，有一次，不想吃食堂了，我就让孩子到附近一家饭店点几个菜，打包回公司吃。老板知道孩子的身份后说，不用给钱了，今后你拿馒头来换吧。因为当时排队不一定能买得到我们的大馒头。

馒头越卖越好，供不应求，而且挺赚钱，很多员工说，我们不如办个馒头厂？可是没地方，后勤主任又出主意说，冷库旁边有个小院子，住着几户人，冷库设备工作的时候，声音很大，而且冷库的温度升高到一定值后，设备就自动启动，这几户人家经常找来，还到其他地方投诉。干脆，我们给他们买房子，让他们把小院腾出来。

就这样，我们盖起了一个00多平方米的馒头厂。

产量大了，除了在全市的全客隆超市售卖外，我们还开始对外批发，还给卖馒头的商贩配三轮铁皮车，上面写着“全客隆”字样。很快，全客隆大馒头就在济南叫响了，很多地方需要排队才能买得到，供不应求。

我们想，既然卖得这么好，那就扩大生产。

不久后，我们得知，东边的工业北路附近有一个酱菜厂，是醴泉居的，有一块闲置的空地。这是一个老字号，和另一个老字号北厚记，合成了一家。

正好，东部的人到北坦批发馒头太远了，我们就想利用这块闲置的空地建一个馒头厂。经过几次商谈后，最后变成我们兼并这家老字号酱菜厂。东边馒头厂建成后，我们把老厂的车间主任派到新厂，做出来的馒头和老厂的一样。

不久后，全客隆超市在南部的郎茂山租了一个仓库，改做超市，只用了一半，另外一半我们建了一个馒头厂。

堤口路上，有一个糖酒站的网点，也闲置着，我们便租下来开超市，后面有一个车间，我们也改成了馒头厂。

所以，最高峰的时候，全客隆在济南有4个馒头厂，每天生产约6万斤馒头。

经过口口相传，全客隆大馒头在济南的名气越来越大，排队购买成为常态。有一次会上，济南市一位副市长对一家国有食品企业负责人说，给你们那么多钱，也做不好一个馒头，人家全客隆自己就做起来了。

多说一句，济南的箱装馒头，是我们创出来的。因为我做恒温库的时候，曾使用透气袋子装蒜苔，受到启发，我们就用来装馒头。一度，逢节过年的时候，很多单位来买全客隆的大馒头作为福利发给员工。

直到现在，很多老济南人仍怀念全客隆大馒头。

上面说了，全客隆大馒头，来自于全客隆超市，后来全隆客超市为什么又改成万隆超市了呢？万隆超市也有很多故事。

8、万隆超市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一件事做好了，就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在雪糕和水产批发做起来后，我就想，我们只做生产和批发，还有一些菜店，生意已经不行了，得再想想办法。

年，我和公司一共4个人，到南方考察学习，先去了上海，看了上海华联，还看了一家叫万客隆的超市，后来到深圳，看了几个地方，也看了万客隆。

那时候国内商场基本都是柜台式销售，万客隆是一个仓储式超市，模式很新，生意很红火，当时济南还没有超市。

回济南的路上，大家就想，我们也可以开一家类似的超市，还开始想名字，在路上就定了叫全客隆。“全”字，既表达要全心全意为顾客服务的宗旨，也是泉城的“泉”字的谐音。

蔬菜公司有一座楼的二楼和三楼正好闲置着，那时候市场上还没有人专门做超市货架，我们就自己焊，然后把我们卖的所有商品都摆上去，仓储式超市就有模有样了，价格比普通店里便宜一些。

年5月18号正式开业，就在北坦大街18号的院子里，虽然不在路边，但因为形式新颖，东西比在其他店里便宜一些，生意还不错。

日后，很多媒体把我们称为山东超市的鼻祖，我们建的时候确实是比较早的，是不是第一家，我不敢确定。

开业后不久，很多人来看了，说不上档次。那怎么办？

蔬菜公司在马路对面也有一个房子闲置着，我们就把它改造成一个多平方米的超市，这次装修、布置要高档得多。当时的市长还亲自来剪彩。这是第二家全客隆超市。

超市生意不错，我们就逐渐把原来的蔬菜店也改成了超市，最初前面是超市，后面仍做水产批发等，都统一打着全客隆的牌子。所以，我们应该是济南最早做连锁超市的企业了。

超市的名字之所以从全客隆改成万隆，是蔬菜公司的安排。因为蔬菜公司还有万紫巷，为了统一，大约在年春天，我们就把全客隆改成了万隆，公司也叫万隆，但馒头一直叫全客隆。

蔬菜公司还把原来各核算店以及所管辖的蔬菜店，都并到万隆来，很多蔬菜店改成了万隆超市，同时万隆超市也不断觅址开店，年达到高峰，我记得很清楚，最多的时候，开了家。在章丘、济阳以及滨州的沾化等地，也开有店。

我们还和上海联华在英雄山路开了一家上海联华，这是一家大型超市，现在已经改成银座了。

后来，万隆一夜间倒闭，原因很多，除了大润发等大超市不断杀到济南外，还有很多内部原因，加上意外出现的偶然因素，成为压倒万隆的最后一根稻草。年12月，章丘店突然爆发抢购事件，万隆超市一夜间坍塌。其中的原因就不细说了。

很快，我离开了万隆。

我在蔬菜公司工作了8年，除了生孩子那年，我没有在家过一次年。年轻的时候，每到过年需要值班，我就说，你们家里有老人，回家过年吧，我值班；后来，我就说，你们家里有孩子，回家过年吧，我值班！

母亲从小就教我，要早起，不能闲着。这8年，真的一天也没闲着。

其实，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这才有了我的再次创业，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

9、再次创业

年，我觉得自己不能闲着，要做点事，就和万隆两个老员工，成立了一家公司。

干了一辈子经营，对食品，特别是对馒头很有感情，加上当年全客隆大馒头那么火，我们决定做馒头。

上面没有说到，当时万隆还和南方的一家南酒企业合作，办了一家南酒厂，叫珍兰南酒，也卖得很好。珍兰南酒厂在王舍人有一个厂房，我们决定租用一部分来生产馒头。

注册的时候，我们想注册“全客隆”，那时候，全客隆已经消失很多年了。可是，我们交材料时，被告知，就在前一天，刚有人注册了。这样，我们就注册了珍兰，后来索性用我的名字，叫春兰馒头。

我们坚持原来全客隆大馒头的传统做法，从和面、压板、揉面、醒面、发面、蒸发等，手把手地教新来的员工。馒头做得很顺利，做出来后，大家一尝，还是原来的味道。

但起步的时候不容易，最初只做一袋面粉，然后是两袋、三袋......

开拓市场时，进超市还是比较顺利的。我们找到统一银座、益康、忠力等超市，我都是自己一家家去跑的，对方一听是原来做全客隆大馒头的，马上说，相信你，没问题。这样就进了超市。

但其他市场就得下苦功夫了。

最初的时候，我都是亲自用车拉着馒头到早市上去卖，逐渐大家认可了，我们就地找一个代理商，让他们卖，然后再去另一个早市。半年下来，跑了10多个早市，其他市场、超市也跑了个遍。那段时间，我都是晚上两三点起床，整理、装好馒头后，到各早市去卖，或给超市、零售店送馒头。

第一年，每个月只有六七万元，后来逐渐递增。目前，非过年、节假日，平常时候每天要蒸8万个馒头，我们有98辆蒸车，每个蒸车个馒头。

现在馒头不全是手工做的，也用机器，但保留了传统的配方、工艺等。

而且品种也多了，光馒头就有20多种。年，我们收购了一家速冻厂，加上改造，前后花了多万元，这样又增加了包子、粽子等品种，现在，仅包子，每天就生产三四万个。包装也逐渐改进，最初只是散装馒头，现在有锁鲜装、真空包装，保质期也不一样。

我们的馒头、包子，在很多超市、便利店都有销售，还有很多单位的食堂，也用我们的包子，我们还给高铁等送货。

这两年，直播带货很热，我们也尝试直播带货卖馒头，做经营，什么时候都得跟上最新的形势。

10、24小时住在厂里

有人叫我老太太，但我感觉自己还是年轻时那样，仍有点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当然比年轻时沉稳了很多。这得感谢父母的言传身教，也得感谢蔬菜公司几十年的培养。

年我们收购速冻厂，这个厂本来是别人投资建的，建了一半，投资方决定放弃，停工了一段时间，我们是临时接手的，9月0日签的合同，用了不到2个月就完成了改造。我在万隆的时候，对审批、基建等都很熟悉，很多事都是我亲身经历的，很多事是我亲手办的。很多人看了说，这老太太真有一套。

虽然公司规模远远比年刚创立的时候大，但我觉得做食品就是良心活，必须得时刻盯着，一刻也不能放松、大意，这也是我几十年养成的习惯。

现在我吃住都在厂里，24小时待命。

讲讲我现在的工作，我们是8点上班，上班之前得巡视一遍厂房和设备，保证锅炉等设备的安全，检查线路、机器等，一般是老伴起来做这些工作。

8点左右，员工到岗，我一般会起来盯着，不在车间，就在办公室，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问题。蒸完馒头，一般到了晚上8点，晾2个小时后，开始包装。中间如果客户来了，我还要接待，还要处理财务等其他事务，我还兼着公司的出纳，等等。

员工是倒班的，我基本上全程盯着。

下午点左右，根据第二天的订单，安排生产，同时安排当天的送货计划。

凌晨12点半到1点，送货司机陆续到岗位，开始装车，一批批往外送货。客户要货的时间不同，我们送货的时间也不同，有的时间早，有的晚，我们共有10条路线，一般得到5点左右，最后一个司机才出发。中间有疑问，都会来找我。所以，5点以前，很难踏踏实实睡觉。等到所有车出发了，6点到8点，我才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2个小时。

年12月，我到江苏看老姨，走路的时候，没注意到马路牙子高出一块，摔倒了，伤到了腿。如果做手术，很快就能好，但一直没时间，拖到了现在，一直拄着拐杖。

我这个人可能就是这样，忙碌了一辈子，现在68岁了，仍然闲不下来。我总觉得，内心有一种责任感。

最近，我又在想，如果有可能，应该恢复传统的酱菜。醴泉居、北厚记当时属于万隆，我还是挺有感情的。我们这一代人不去做，传统的东西可能就会丢失了。

我们刚刚在黄河北买了一块地，现在资金没有完全到位，不敢动工，等到那边建好了，不仅会有更好的馒头生产车间，我还考虑恢复酱菜等传统食品。

几十年了，我几乎没歇着，虽然68岁了，经历了太多太多事，但我觉得精神头不比年轻人差，还要继续干。（完）

#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