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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已人到中年,进入外贸这个行业也十多年了,谈不上有什么成就,但多少积累了一点经验,也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故事。这次借顶易10周年征文的机会,把最曲折, 故事性的一次外贸经历拿出来分享一下。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有人物和地点均使用代称。故事发生在11年前,什么时候结束的呢?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年,这时我还在C市一家电子企业上班,主要负责欧洲市场的开发和维护,但私下里已经开始筹备自主创业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做呢?很简单,为了挣外快,说直白点,就是为了钱,这时候谁要跟我说创业是为了创立自主品牌,实现人生价值之类,我只会觉得他是神经病。就像陈佩斯在小品中说的“没好处,谁投降啊?”,创业也是一样,没有好处,那个吃饱了撑的为了情怀和梦想去创业?
当时真的是迫于无奈,公司老板极其抠门,底薪只有元,提成一年才发一次,虽然提成计算标准是公开的,但每次拿到手的提成都远比自己计算的要少很多。并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质疑,但老板的回答是帮我们代缴了个人所得税,终于有个较真的找了税务局的熟人去查,结果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一分钱税没交,都被老板自己揣走了。
年,在C市这个二线城市,一个月元基本属于略高于贫困线的水平,饿不死但也绝谈不上过得好。在这种情况下,找点外快成为略显无奈的选择。
当时通过关系认识了Z市的小毛,他之前在Z市一家工厂打工,后来自己出来开了一家小公司,还是从事原来的行业,给他供货的还是原来工作的工厂。由于有着多年的外贸经验,与当时急需拓展业务的小毛一拍即合,由我这边开发客户,他负责报价以及成单后的生产、包装等事宜。我也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闯入了完全陌生的另一个行业。
年8月初,一切都准备妥当,包括一个联系业务用的手机号以及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就是当时我用来开展业务的所有一切。每天白天照常上班,下班回家就通过各种渠道开发客户,当时还没有顶易软件,否则的话效率应该会高很多。
应该是在8月17日,当天晚上我照常在网上浏览行业相关企业的信息,由于当时小毛那边就是一个两三个人的小公司,而我完全是个连个体户都算不上的二道贩子,所以目标客户基本也是一些中小型企业,大公司根本不敢去联系。行业内有一家美国公司W,属于行业排名前三的龙头企业,只要在网上搜索这个行业的信息,搜索的首页必有这家公司,看多了之后脑子也有点抽筋,就给这家公司的全球采购主管发了一封开发信,内容很普通,跟每天发送的邮件没什么两样,发完我就忘了,完全没指望能有什么后续发展。
到了8月20日,我收到了W公司这家全球采购主管J女士的回复,当时我有点发晕,反复确认了好多遍,终于确定这就是W公司的回复,并不是钓鱼诈骗邮件。J女士表示他们有意开发一些新型号,希望我能提供一些样品给他们进行检测,如果质量合格会进一步沟通。
这是一封非常格式化的回复邮件,我明白他们一定给很多供应商都发送了同样的回复,这时候能做的很有限,J女士没有时间和兴趣跟我进一步沟通,此时任何与样品无关的回复都不会得到反馈。我跟小毛联系后,按要求给W公司寄去了样品,小毛这时候依然不太相信我跟W公司取得了联系,寄样品也就是例行公事,反正用的是W公司提供的UPS到付账号,没有指望后续能有什么进展。
转眼到了9月,J发来邮件,表示样品检测下来,虽然质量离他们的要求还有一定差距,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她说10月份会来一趟中国,到Z市参观工厂并与我们面谈。这时我感到这件事情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我马上联系小毛,他也很吃惊,但表示参观工厂没有问题,到时提前通知他。
十一长假刚过,我收到J的行程安排,说在10月16日到Z市,17日参观工厂,18日离开。我当时考虑再三,决定必须自己去Z市与J见面,不能把事情都交给小毛,毕竟我跟他只是经人介绍认识,算不上有什么深交,对他那边工厂的情况也缺乏了解。我看了下日历,10月16日是周六,J是16日到,18日周一的时候离开,这意味着我必须在15号就赶到Z市,然后18日等J离开后再赶回C市,我需要2天的假期。
公司老板对请假是很抵触的,按天数扣工资自不必说,还要说明具体原因,我打算找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紧急原因,但既然紧急,肯定不能提前请假,我等到14号晚上,给老板打电话说老家的老人身体不好,需要回去看一下情况,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18号会回来,老板听说是这种情况,也只好准假。
于是,15号凌晨4点不到我就起来了,坐最早的6点的航班飞去Z市,一来是因为早班的机票便宜,二来我需要尽可能多的时间跟小毛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好。
大概中午11点我赶到了小毛的公司,也 次见到了小毛本人,他比我还要小几岁,但老成稳重,看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不过小毛的公司的确很小,大概就四五十个平方,还是在街边一个门面房里面,左边是个理发店,右边是一家小饭馆,这种情况下把J接到公司来谈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们决定另外找地方跟J面谈。
当天接下来的时间,小毛先带我去工厂了解了下基本情况,也跟工厂打好了招呼,说明了17号会有客户过来参观。工厂的规模其实还是可以的,管理也比较规范,这让我安心了不少。
终于,17号上午,我们在机场接到了J,我很惊讶地发现她是个华人,而且普通话流利,后来才知道她是北京人,20多年前就去了美国发展,已经入了美国籍而且在那边成家立业,但父母还在北京,她每年都会回国探亲,这次办完公事还要回北京老家。
大概因为她的华裔身份,我们感觉沟通起来轻松了不少,但因为在大型公司身居高位,J的气场强大,而且行事果断、不容置疑。我们把她送到酒店后,她就告诉我们明天早上过来接她去工厂参观,至于今天下午,她另有安排,让我们不必理会。
我和小毛都感觉很奇怪,心里也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当天傍晚,小毛火急火燎跑来找我,说坏事了,J今天下午已经去了工厂。我大吃一惊,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刚才跟工厂打电话说明天客户参观工厂的事情,结果工厂的人告诉他今天下午刚有个华裔的美国女人过来参观过,领她去的是工厂另一个之前的员工,跟小毛一样出去自立门户了。小毛详细问了下情况,确认了下午去工厂参观的就是J。
难怪J说今天下午另有安排,原来她早就联系了两家供应商,可能看到两家都是Z市的,于是决定分两天把两家都考察了,她肯定没有想到,她虽然联系了两家公司,但工厂都是同一家。
这下糟了!晚上我跟小毛在一起商量,装作不知道,明天还是带J去工厂?肯定不行! ,我决定明天跟J明说,不管成不成,至少不要浪费双方的时间,无论如何我们都有50%的机会。
于是,18日一早,我们在酒店大堂与J面谈,我将情况和盘托出,告诉J昨天她看过的工厂就是我们今天要带她去看的,工厂只做内贸,外贸是由我们和昨天那家公司一起接单来做,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发现出了撞车的情况。
J听了之后沉吟了半晌,随后说既然是同一家工厂,那么今天就没必要去看了。之后J又问了一些产品细节方面的问题,J表示这次Z市考察就到此为止,她还会去国内另外几家供应商处考察,等她回国后会跟公司汇报具体情况,然后研究决定把项目交给哪家来执行。
当时我们心里就是一沉,如果只是Z市这两家竞争,那么我们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但J既然还有其他备选,那就不好说了。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听天由命。
当天晚上,我正在宾馆心灰意冷地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C市。8点多的时候接到了J的电话,原来她计划临时有变,明天要先去宁波再去北京,但具体如何订机票酒店就比较麻烦了,毕竟年不像现在有无数渠道可以预定机票酒店。
既然J向我求助,我当然不能推辞,当下用艺龙给她在宁波预定了酒店,另外也按照她的行程安排订好了Z市去宁波以及宁波去北京的机票,全部弄好后我把所有信息整理后发邮件给J,她连声感谢。
18日一早,我们把J送到机场,等她走后,我也在下午返回了C市。
很快半年多就过去了,其间我也数次联系J询问情况,她回复都是公司还没有具体决定,时间就到了年5月,这时我已经辞职回家做了SOHO,办了一个香港离岸公司,每天在家处理业务,生意谈不上多好,但远比以前在C市打工好太多了,而且时间非常自由。
逐渐忘了W公司这件事的时候,J却突然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能否提供产品的一个主要配件,J跟我解释说W公司在意大利和瑞士有两家自己的工厂,由于成本太高,所以她之前来中国找合适的供应商想把部分产品转移到中国生产,但目前公司还没有决定与哪家合作,在做决定之前仍然希望压低成本,如果我们能以合适的价格提供这个主要配件给意大利和瑞士工厂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先从这上面开始合作。
我听懂了J的言外之意,要么其他供应商无法或者不愿意提供这个配件,毕竟没有什么利润,要么这是W公司打算通过这件事考察我们的处理能力和配合能力。
我立刻告诉J可以提供配件,然后给小毛打去了电话。小毛本来跟我一样都把这事给忘了,听说只要配件,兴致不是很高,但还是给了报价,因为我对W公司意大利和瑞士工厂原本的采购价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按常规,稍加了点利润就报给了J。
这次的进展非常顺利,W公司非常痛快地接受了报价,很快合同也发过来了,一个非常可观的数量,如果是成品的话利润会相当好,但由于只是配件,只能赚个零头,聊胜于无。
不过我本来就意不在此,我知道这是W公司的一场测试,一场会持续一段时间的测试。
果然,配件订单源源不断,几乎每个月都有十多单,数量越来越大,我对W公司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就在我忙于处理这些不怎么赚钱却意义不凡的订单时,一个赚钱的机会几乎是从天上掉了下来。
6月份我去北方一家做另外一类产品的工厂谈业务,这家工厂的老板带我去车间参观,我忽然发现他们有一个货架上全是W公司需要的那种配件,我随口问老板说你们还做这个啊,他回答说有几台机器可以做,但不太赚钱,如果量不是特别大的话基本不接这种单。
我心里一动,让他给我核算下价格,他的报价让我大吃一惊,比小毛那边低了整整70%还多,因为他们是北方一个小城,各方面成本远低于地处沿海的Z市。我开始有点激动了,问他要了些样品,回来后给J发了过去,说工厂要换新机器了,这是新机器出的样品,如果可以接受的话,以后就用新机器做货,老机器经常出问题,要淘汰了。
样品发出两周后,J回复说可以,意大利和瑞士工厂也测试过了,跟原来的没有什么差别。
这个原本不赚钱的配件一下子几乎成了暴利产品,省下的70%成本全都成了利润,虽然本来成本就很低,但在超大数量的加持之下让我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转眼间这个配件生意就持续了一年,虽然中间因为公差问题回收了一批产品并做了部分赔偿,但总体来说,这一年这款配件让我还是大赚了一笔。
时间到了年5月,J给我打来电话,说公司已经决定跟我们合作,而J会在6月份和W公司副总一起再次来到中国,再看一次工厂,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立刻跟我们签约。
其实这个结果已经在我意料之中,一年来的配件生意我们都配合良好,出了问题也是全力整改,愿意赔偿,这让W公司觉得我们是可以信任的供应商。但我心里清楚,这里面有运气的成份,如果这个配件还是只能提供微薄到可以忽略的利润,那么这一年能不能坚持下来就很难说了。
很快,在6月份J和W公司副总来到了Z市。这时小毛的公司也发展得很好,公司换到了一处写字楼。我赶到Z市和小毛一起接待了这两位,这次一切都异常顺利,上午在工厂简单看了下生产和包装流程,中午我们花了血本在某 餐厅招待他们,下午在小毛公司里,J拿出了一份保密协议,让我们先研究一下,觉得没问题的话,签完保密协议后W公司会直接把合同发给我。
晚上,我和小毛一起研究了一下这份总共有8页的保密协议,借助翻译软件才把这份满是专业术语的协议基本搞清楚,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在合作期间不能对外透露任何与该项目有关的信息,换句话说,W公司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在中国有供应商在生产这类产品。
后来我也通过J了解到,由于欧洲几个工厂成本实在太高,W公司迫于无奈不得不寻找降低成本的方法,在中国寻找供应商就是J向公司提出的,公司也很快通过了J的提议。但由于W公司的一贯的高端产品定位,他们并不愿意他们的客户知道他们开始把部分产品转移到印象中只能提供中低端产品的中国来生产。
在这里插一句,这这个行业中,中国工厂和国外厂家在技术上的确存在巨大的差距,我也看到过W公司意大利和瑞士工厂的产品,不得不承认各方面都比我们的产品高出不止一筹。
就像安装电脑软件前必须勾选“同意服务协议”的选项一样,其实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保密协议必须得签。第二天,我们将协议交给J后,当天我们就收到了W公司发来的合同以及相关技术资料和图纸,足有好几百页,好在绝大多数都是图纸,并不需要翻译工厂也能看懂。订单数量之大我和小毛都前所未见。
J和副总还会再Z市停留2天时间,在此期间,一方面让工厂研究图纸,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尽快按图纸做出样品,另一方面J还需要跟我们确定包装,质检,出货渠道等等一系列事宜。
此时我们也体会到了行业龙头企业的行事风格,任何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检测标准的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而我们之前的产品检测,只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就完全足够了,但J表示必须要按他们的标准执行。
包装是由W公司提供的设计,质检是由他们安排第三方质检公司上门检测,而质检的器材是一台价格不菲的激光检测设备,J表示这台设备必须要有,至于如何采购由我们自行决定,不过,他们会按照合同条款,先打20%的货款过来。
2天后,J和副总离开了Z市,工厂的打样工作也开始进行,这时小毛找到我,拐弯抹角地表示前期投入太大,哪怕W公司预付20%的货款,也不足以全面推进整个项目,另外就是那台价格高昂的设备他们和工厂都用不上,只是为W公司的项目服务。
我明白小毛的意思,他担心项目一旦不顺利,我临事抽身而去,损失将全部由他承担,虽然这几年我跟小毛的生意一直进行的很顺利,但面对如此数量庞大的订单,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我考虑了一下,表示我愿意投入5万元用于项目推进,等这个订单完成后,小毛再把钱返回给我,另外激光设备也由我来购买,放置在工厂供后期第三方检测机构进行质检时使用。
给小毛吃下定心丸后我回老家准备购买激光设备的事情,刚到家就收到了W公司的预付款大约5万美元(我们这类产品单价很低,主要靠走量,一般合同金额超过1万美元就算比较大的订单了),我把款转给小毛后,他也终于安心,把精力全部投入到这个订单之中。
我很快就搞定了激光设备的事情,2周后设备供应商的工程师就赶到Z市安装调试好了设备。
与此同时J也回到了美国,她介绍了一位项目负责人A给我,告诉我今后这个项目由A负责跟进,所有的细节都由A跟我沟通,她会在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上提供意见和建议。
从这天开始,几乎每天晚上A都会给我打电话,询问相关进展和细节,电话短则15分钟,长则1个多小时,这让我的英语口语和听力倒是大幅度地提高了。
其实,在签下这个合同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么大的订单不会一帆风顺地完成,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后来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和挫折。
很快, 个麻烦就来了,小毛给我打电话说样品估计没办法按时完成,因为W公司总共要多个型号的产品,其中半数以上都不是我们的常规产品,需要重新开模,修正,而且有少数几个型号面临着极大的技术难题,恐怕不是短期内可以解决的。
当时跟A反映这个问题后,他表示最多延迟三四天,但这点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A把问题跟J说了, J告诉我,把可以完成的型号先寄出,余下的型号多给2周时间。
小毛知道J的决定后,苦笑着对我说2周时间 来不及,工厂虽然也很看重这个订单,但很多问题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工厂核算后发现由于订单量太大,他们哪怕放弃其他所有订单,只做这个单子都没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而且工厂自身还有不少订单已经安排下去了,不可能全都停掉。
我一听就急了,问小毛工厂早点怎么不说,现在钱都收了说来不及?小毛说他已经问了工厂,他们说当时想的是先把订单拿下来,后期加加班就能赶出来,但仔细一算才发现时间差得比较多。
小毛说他还认识一家Z市做同类产品的工厂,规模比较小,他打算把一部分型号转给那家工厂做,这样两家工厂同时进行,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我让小毛千万注意,哪家出的样品哪家做,千万不要来回调换,否则大货跟样品质量不一,W公司那边 不会接受。
其实在打样的那几周里还有很多的小波折,但总算在J的规定时间的 一天把样品都发走了,期间A每天的电话催促已经让我神经都过敏了,每天一过晚上8点只要电话响就心惊肉跳。
样品检测的结果出来了,有70%的样品合格,余下30%需要修改后再次提供样品,但J说时间来不及了,让我们先生产样品合格的那些型号,需要重新打样的样品同时进行。
这时已经到了8月初,按要求月底 批货要完成,同时第三方机构过来进行质检,质检结果通过W公司的确认后才能安排发货。
我这时感觉每天在家里等着小毛的电话已经让我如坐针毡,因为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会出现,即便我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但我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心里都能有点底,我决定再次去Z市,这次我要常驻在那里,直到 批货完成。
小毛帮我在工厂附件租了一个单间,其实每天就是晚上回去睡个觉,白天不是在工厂就是在小毛公司里。
我刚安顿下来不久,另一个大麻烦就来了。包装上出了问题!我们的产品是用铝箔和塑料泡壳热压包装,类似药品的包装,但铝箔上还要附一层纸,W公司提供的设计就要印在纸上。本来这种类型的包装工厂一直都在做,但所有人都忽略了工厂常做的这种包装,纸上只有2种很简单的颜色,而W公司的设计颜色很复杂,没有人会想到因为颜色导致整个包装都无法进行。
铝箔纸上需要先上一层吸塑油,然后才能与塑料泡壳进行压合,而W公司的设计颜色以紫色为主,但紫色对吸塑油的吸收非常不好,压合后很容易脱落,而工厂常规使用的同类包装都是蓝色和黄色,这两种颜色则完全没有这类问题。
这下麻烦大了,就算货按时出来,但包装不了一样白搭,我和小毛每天对着铝箔和吸塑片愁眉不展,而每天晚上A那边我也是疲于应付,这种问题我们自己都很难理解,要用英语跟A解释清楚这件事我感觉比当年的专业八级考试都难。果然A不能理解,只是换个颜色,怎么就包装不了了?A怀疑我们是产品无法按时生产出来,找借口想拖延时间。
到了8月中,已经快被A逼疯的我终于从小毛那边得到了好消息,有个老师傅指点说既然铝箔不行的话可以换用纸卡试试,而且纸卡远比铝箔更牢固。我们一经尝试,果然可行,下来的问题就是看W公司是否可以接受。我们立刻寄出样品,几天后A收到了样品,沉默了2天后告诉我公司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可以改用纸卡代替铝箔。
终于,又翻过了一做大山,到了8月底, 批货完成了,按W公司的要求第三方检测公司派人来到Z市验货。
我和小毛都没有想到质检又出了问题。质检员是个中年眼睛男,刚一到就神色不善,先是嫌去接他的车不够档次,然后又是嫌工作餐不好吃,多次暗示要给好处费,我和小毛都有点来气,假装听不懂。
一看没拿到好处,眼镜男开始作妖,抽样一经检测90%都不合格,他当天就把报告发给了W公司。
当晚A打电话来大发雷霆,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合格产品,要求我们立刻返工,一周后重新检验。我感觉有苦难言,其实我们之前自己也做过检测,合格率超过95%。
一周后再次检测,第三方公司派了另一个检测员过来,我不知道之前的眼睛男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他的检测结果仍然有80%不合格。
收到报告的A彻底暴怒了,声音差点把我手机都震裂,我感觉这事跟他没法解释,于是我给J打了电话,我把质检员索要红包未果的事情跟J说了,J表示让我们把检测过的样品直接寄到美国由他们公司再检测一次,看结果如何。
一周后J收到了样品,W公司的检测结果是合格率超过90%。J打来电话说让立刻安排出货,同时下一次质检会换其他第三方公司过来。
这时已经9月中旬了,被质检公司这么一番折腾,比原定出货时间已经晚了10天左右,好不容易终于把 批货发走了。
原以为这次之后一切就会顺风顺水地进行下去,却不知道 的危机悄然而至。
第二批货很快也出来了,新的质检公司派了检验员过来,可能是对之前发生的检测风波也有所了解,这次的检验员非常客气,对我们的招待也一再表示感谢,但在检测过程中,我意外的发现这次的检测标准从上一次的5项变成了7项,检验员表示这是W公司发给他们的,他们只是按要求执行,我预感到了情况不妙。
结果不出所料,样品中只有极少数能通过新增加的两项检测标准,第二批货的检测结果依然不合格。
当晚我以为A又会大发雷霆,但他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问我是否能改进产品符合新增的两项检测标准。
我跟小毛还有工厂的工程师针对新增的标准进行了仔细研究,发现目前的技术水平无法确保大部分产品能达到这两项标准,而且在同行之中也打听了一番,从来没有哪家工厂在检测中碰到这两项标准。
情况中透出一股诡异,我问A是否需要把检测样品也寄给他重新检测一下,他想了很久同意了。样品寄出后,我原以为A会很快与我联系,但我完全没有想到之后整整一个月A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曾给他发过邮件也打过电话,但都没有回复。
整个项目不得不停顿下来,工厂开始不停地追问接下来怎么办,我和小毛只能尽量拖延,看能不能等到W公司的反馈。
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之际,一天晚上我很意外地接到了J的电话,我们谈了很久,J告诉我项目可能无法进行下去了,我问他是不是A对我们有什么意见,J说这件事不是A能决定的。她解释说之前跟他一起过来的副总被调去意大利的工厂任职了,这样W公司就有一个副总的职位空了出来,而我们目前进行的项目是W公司今年最重要的计划,负责这个项目的A如果顺利的把这个项目推进下去,他很有可能会被提拔为副总,但作为新生派代表的A遭到公司老派势力的排挤,他们对于副总的职位有自己中意的人选。因此,他们的办法就是阻挠A顺利完成项目。W公司在意大利和瑞士的工厂中,产品都需要通过7项检测标准,而我们这个项目开始前,W公司内部就达成一致,考虑到成本和技术方面的原因,我们的产品只要能达到其中5项标准就完全可以接受,而 批货也按此标准顺利发出。但第二批货质检前W公司多位高管联合要求必须执行跟欧洲工厂完全一致的检验标准,而A虽然据理力争但无法改变结果,最终我和小毛还有工厂也成为城门失火而被殃及的池鱼。
我简直是欲哭无泪,这种狗血的宫斗情节竟然会出现在现实中,而且对我们 的业务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跟小毛把成本重新核算了下,虽然 批货和第二批货加起来的货值还是少于W公司之前支付的预付款,但是已经开好的模具,做好的包装材料,工厂提前订购的产品配件,还有那台就用过几次的激光检测设备,刨去折价处理的部分,这个曾经令我们激动不已的订单在经济上并没有让我们损失多少,但我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为其所承受的压力和焦虑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而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年1月。
故事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而实际上并没有。
年5月,A又给我发来邮件,他的意思是公司之前支付了5万美元给我们,但得到的货远远不到这个数字,希望我们对他们的损失做出赔偿。
我仔细看完邮件,气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翻阅了一下记录,把我们所有的损失一项项列了出来,还让小毛把仓库里已经发霉的包装材料拍了照片发给了A。
我告诉A,第二批货一直都在我们仓库里,他需要的话可以发给他,仓库里所有为他们准备的包装材料也可以发给他们,如果不介意已经部分发霉的话,加上几百套做完样品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的模具,还有大量专为他们订单准备的配件。所有这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5万美元,而且还不包括无法准确计算的人工成本。
邮件发过去后,A再也没有回复。
故事还是没有结束,年10月,离之前一次邮件3年多之后,A的邮件再次出现在我的邮箱之中,他表示经历了一系列变动之后,W公司打算重新启动之前的项目,问我们是否有兴趣继续。
此时我跟小毛各自的业务都已经步入正轨,并不像年那时急需抓住这个大客户,此外之前摔得实在太疼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另外就是人近中年,再禁不起像以前那么折腾。
我稍作考虑就婉拒了A的提议,A也礼貌地表示了理解。
我并不确定今后是否还会收到A的邮件,所以我无法断言故事到这里是否彻底画上了句号。
故事刚开始的年我还是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半SOHO,到了年A再次联系我的时候,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公司,成为各大行业展会的常客,品牌在业内也被不少人所熟知。7年时间改变了很多人,也改变了很多事,不变的只有我们在外贸行业上砥砺前行的初心。
用执着改变自己的生活,用专注谱写人生的篇章。